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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勿忘在莒

[龙城轶事] 春秋·晋国历史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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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46:29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晋怀公即位之时内无强力辅佐、外无可靠后援,使得国内局势阴晴莫测,没有人愿意表明态度。果然过了期限之后还是没人响应号召,晋怀公惊恐之下选择了孤注一掷,对反对势力展开了大清算,其中就包括重耳的外公狐突。

狐突是晋献公妾室狐季姬的父亲,也是狐氏大戎中有地位的贵族。晋献公与狐氏大戎和亲之后,他也随着自己的女儿来到晋国为官,并带来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分别是狐毛和狐偃。据《左传》的说法,二人均随重耳在外流亡,不过依照《竹书纪年》的记载,重耳回国之时,曾有狐毛、先轸出兵相拒,似乎身为宗子的狐毛并未外出。但不管事实如何,这对怀公而言都是不能容忍的,因而特别要求狐突将儿子召回国内,岂料遭到了断然拒绝:

“自古以来,儿子出仕之前,父亲都要教导他们要忠于自己的主君,一旦策名委质成为人臣,就不能三心二意。如今我的儿子已经侍奉重耳多年,若要将其召回,岂不是要让他抛弃为臣之道吗?若果真如此,就算是他们回来了,您难道会愿意任用这种不忠不义的臣子吗?如果您执意滥用刑罚以图快意,举国士大夫皆有死罪,狐突不敢贪生,请君自便吧!”
狐突作为一名百岁老人,诚心诚意地讲了这么多大道理,怀公算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还是坚持斩杀了狐突。他在惊魂之下丧心病狂的做法,使得人心更加离散,不少原本保持中立的人也开始持币观望,这些都加速了他灭亡的步伐。

与此同时,为了防止秦国入侵,晋怀公还对秦国采取了强硬态度,特别加固了黄河沿岸的防御措施。秦穆公本来就因为太子圉不告而别而恼火,如今看到晋国的针对性措施,便更是下定了决心要与他死磕到底,于是便有了征召重耳入秦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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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47:0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重耳在楚居留期间,楚成王自是有所耳闻。不过,考虑到重耳在楚时所表现出的执拗和倔强,楚成王大概以为秦穆公不会将其列为扶持晋君的首选,因而也没有太过在意。可孰料偏偏人算不如天算,局势变化让人眼花缭乱,这么一个不遭人待见的流亡公子竟然也成了宝,这可叫怎么回事?

楚国贵族因这件事情吵成了一团。以令尹子玉(成得臣)为代表的一派坚决不肯放人,甚至还要求楚王把其杀掉。或许在他看来,诸侯列国的君子王孙能够以谦卑的姿态周游列国且事事亲为的,重耳恐怕还是第一人。如今他在外流亡多年,备尝人生百味,对各国政局都有详尽的了解,最后还能成为一国之君,这对于楚国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楚成王也深知此理,但却不敢认同子玉的想法。重耳团队从一开始就很注重品牌形象的塑造,无论是重耳本人,还是团队的核心成员,都有着非常明晰的个人形象,且兼具了很多当时为世人所推崇的诸如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美德。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个人,也不存在完美的团队,他们能够塑造出这样的品牌形象并在中原广为流传,也足见团队运营的用心良苦。有着如此良好的运营,诸侯就算是内心里不买他的账,表面上却要一力地支持有着如此美德的君子,这种压力让楚成王想杀却又不敢杀。

在去年的泓水之战中,他就吃过这种亏。由于宋襄公善于做宣传工作,临死前还摆了自己一道,用仁义道德给楚国挖了一个坑,其结果是楚国虽然胜了,却没有得到诸侯的认可,反而处处遭人诟病。楚国虽然强大,要想进取中原,却不得不按照弱者的规则行事,不能肆意妄为,这也是中原强势文化给楚国带来的压力。如今面对一个一无所有却带有主角光环的流亡公子,强大如楚成王也无可奈何。

更重要的是,楚国虽在中原横行无忌,却还从来没有跟秦晋两国打过交道;中原各国之间的混战或者会盟,也几乎没有与两国牵上关系。即便是在齐桓公最鼎盛的时候,齐国的势力也没能越过太行山。在这样一个国际体系之下,秦晋两国可以说是超然世外,自成一体,无论是中原各国还是楚国,都对他们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在完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贸然拿重耳开刀,很可能会开罪秦国,这对于楚国的王霸大计极为不利。

更何况,在楚成王看来,如果楚国注定无法征服晋国,那也是我自己修为不够,就算是杀掉了重耳也无济于事。假如上天想要帮助晋国,你杀掉了一个重耳,难道晋国就不会有更贤明的君主了吗?反过来讲,如果上天愿助我一臂之力,就算是再多几个像重耳一样的人,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杀他岂不是显得多余了?因此说,打铁还需自身硬,你想要征服天下,首先要加强自身建设,搞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能老指望着敌方领导人都变成混蛋然后让你摘桃子,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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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47:25 | 显示全部楼层
楚成王的一席话显现出了一名王者所具有的雍容气度,也体现出了一种超脱于个人英雄主义的朴素群众史观。可子玉却总是计较于一时一地一人的得失,始终无法理解、也放不下心里的疙瘩。于是他便退一步讲,说就算是不杀重耳,最起码也要把狐偃留下。他狐偃就是重耳团队的核心运营者,失去了狐偃就等于让他失去了主心骨,能让他以后在面对楚国的时候投鼠忌器,从而降低威胁。

楚成王何尝没有想过,可狐偃也是一个带有多重光环的君子,又岂是他们能够留得下的。况且,如果扣留狐偃而放走重耳,得罪的就不仅仅是秦国了,其后果可想而知。楚成王思虑再三之后,实在不敢再四处树敌,于是便以重金馈赠重耳,同时派兵护送他到秦国,以对秦晋两国表示亲善态度。

在这段时间里,重耳和他的随臣们也都是捏了一把汗,生怕楚王逞一时意气把他们给杀了。即便是听闻楚成王已经同意派兵护送他们,一路上也是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松懈,生怕中途出现了变故。直到他们离开楚国地界被秦军接手,这些提心吊胆的流浪者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在这场博弈当中,不仅仅是重耳和他的随从,就连晋国的命运也是命悬一线。秦国一心想要废掉晋君子圉,而若要是重耳也在楚国遇害,晋国的君位继承就成了问题。如此一来,晋国要么会面临被吞并的命运,要么是陷入公族内战的漩涡,这也是晋献公大刀阔斧清除公族所带来的负面效应首次得到体现。

秦楚两国围绕晋国君位的博弈,最终使得重耳能够躲过劫难并回国称位,不能不说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历史就是这样,危难和机遇总是并存的,能够死里逃生躲过劫难,对于局内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历练,这种历练终究让重耳变得更加智慧,也让晋国从此步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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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49:42 | 显示全部楼层
A5-4-2 朝堂歌礼

流浪者到达秦国之后,秦穆公为安抚重耳,一口气送了他五名宗室女子,其中就有被晋君子圉丢弃在秦国的妻子怀嬴。起初重耳并不知道怀嬴的身份,只是把她当做一般的媵侍看待,谁知就因为这一时的疏忽,差点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话说有一天,怀嬴捧着洗脸盆在一旁伺候重耳洗脸。重耳常年在外流亡,生活环境与宫廷有很大差异,因而许多礼节都已经生疏了。这次,他还像往常一样,在简单盥洗之后习惯性地甩了甩手,一不留神把水甩到了怀嬴的身上。

怀嬴被子圉抛弃,本来就心情不悦,如今捧着毛巾伺候人,不但没有得到体谅,反而被甩了一身水,更感觉重耳是在嫌弃她,于是便生气地质问道:“秦晋两国实力相当,你凭什么看不起我?”说完就怒气汹汹地摔门而去。

重耳看这姑娘脾气这么大,心想来头一定也不小,八成是回去找秦穆公告状了。为了抢得先机,也顾不得体面,赶紧脱去上衣,坦胸露背去向秦穆公请罪。

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秦穆公原本没有曹共公的好奇心,此刻却毫不费力地就看到了重瞳骈胁的生理畸形,心中惊讶不已,急忙过来解劝说:“寡人这几闺女当中,最数这个孩子油菜花了。子圉抛弃她之后,寡人本来想准备媵侍把她嫁给公子你的,可又担心让公子背上恶名,想来想去实在没办法,只好让她做你的媵妾,没想到还是有了疏漏!寡人对公子是很重视的,让公子受辱实在是寡人考虑不周。想如何处置这个孩子,就全听公子的了。”

重耳这才知道,原来伺候自己的女子是侄子晋怀公的妻子。重耳也是个直性子,既然姐夫说此事完全听凭自己处置,那我意见就是把她退回去吧!可他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随从的那帮人马上就炸锅了:“千万别这么想,你姐夫那是客气话你还能当真啊?”

其中一个随臣名叫胥臣的,是一个崇信天命德行的神秘主义者,他以为重耳是担心自己与侄子德行犯冲,就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进行了一番推演,最后告诉重耳:“别怕,你和子圉如今就是路人,他舍弃的,你拿来成大事有什么不可以的?”

重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心里就是不乐意,于是把目光转向了舅舅狐偃。狐偃是个坚定的实用主义者,说话也简单粗暴,回头就反问了一句话:“你都要抢你侄子的国了,娶他的妻子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秦国愿意帮助我们,他给什么你接受就行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重耳总还是觉得别扭,于是又把头转向赵衰。赵衰真可谓文采斐然,一出口便引经据典:“将有请于人,必先有入焉。欲人之爱己也,必先爱人。欲人之从己也,必先从人。无德于人,而求用于人,罪也。”

其大意是说:我们有求于人,就要先接受别人的请求;想要得到别人的敬爱,就要先付出自己的爱;要想让对方满足自己,就要先满足对方。对别人没有恩惠,又怎么好意思干巴巴地让别人帮助自己呢?
继而他又补充道:“秦国现在不要钱不要地,还贴着路费送你回国即位,这条件比当年要优厚太多了!如今人家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你把他那个被抛弃的闺女给收了,就这点要求你都不能满足,小心老头子跟你翻脸!”

赵衰的话道出了其中的利害,也让重耳感到脊背发凉:此事真的是事关重大由不得推辞!秦穆公故意把怀嬴送给重耳,其中本就有试探他的意思,如果还是意气用事,不接受他的好意,恐怕这次的生意就又谈不成了。

慎重权衡之后,重耳不仅欣然接受了这个侄媳妇,还郑重其事地向秦国下聘礼,大张旗鼓地以正式的婚礼迎娶怀嬴。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刚刚从姐夫升格为老丈人的秦穆公感到十分满意:看来重耳这孩子虽然抠门的习性没怎么改,在待人接物上终究还是长进了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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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50:26 | 显示全部楼层
既然接受了怀嬴,诚意有了,生意也就有了继续做下去的基础,秦穆公于是就以国君之礼设宴款待重耳。重耳很看重这次宴会,赴宴前特地要求舅舅同自己一同前往。狐偃对朝堂宴会有很深的认识,知道这不是简单的请客吃饭,宾主你来我往之间,喝的是酒水,表达的却是十足的姿态。至于是如何表现姿态,那个时候有一种很有意思的方式,就是通过唱诗作对的方式来进行,这与如今不少商务宴请除了吃饭喝酒还要唱歌也算是有一拼。

不同的是,在如此正式的宴会上,选唱诗歌显然不能跟在KTV里那样随心所欲,他们所要唱的诗歌虽然也是当时广为传唱的流行曲目,但却多了不少的讲究。所谓“诗以言志”,参与者不仅要精确地从对方所唱的诗歌中提炼出所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还要迅速地找出合适的诗歌来应对,准确地向听众传达自己所要表达的志向。选唱什么样的歌曲,人们并不会单纯品评你的音乐功底如何,而是要从这首歌曲中所流露出来的感情究竟是否高尚来对你个人做出评价。因此,就算是一些我们如今看起来郎情妾意的歌曲,也总能在大雅之堂堂而皇之地唱出来,人们不会把这些掺杂了情爱的歌曲理解为靡靡之音。

从诗歌中表达出来的含义非常隐晦,需要参与者具有很高的文学修养、深厚的诗歌底蕴和敏锐的洞察力,一旦唱错了曲、表错了情、达错了意,后果就会很严重。正是因为如此,一百多年后的大圣人孔子才煞有介事地为这些歌曲编订了一部叫做《诗经》的专辑,以教导弟子们掌握贵族交际的特殊方式,避免因不懂行话而耽误了使命。在这一点上,狐偃虽自诩才高八斗,却也不敢贸然担当,因而建议重耳携更有文学才华的赵衰随行赴宴。

为了体现对重耳的重视,秦穆公在宴请礼仪的规格和节奏上,也下了不少的功夫。整个宴请程序非常拖沓,第一天的宴会主要是闲谈叙旧,并没有唱诗作对的程序。秦穆公在谈到晋国的政事时,对大夫们强调了八荣八耻——哦不,是五耻——的原则,也就是“以礼而不终为耻、以中不胜貌为耻、以华而不实为耻、以不度而施为耻、以施而不济为耻”。

这席话一方面是在奉劝国内仍存异议的大夫,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扶植重耳为晋君,就不要貌合神离、言行不一,也不能有始无终、敷衍了事。另一方面也是在向重耳传达一个信号,如果我们没有这个实力,就不会揽这桩瓷器活儿,既然要做,就肯定能做成。这五耻的原则,不仅仅是秦国人要遵守,你回国之后也要遵守,可千万不要学你的弟弟,要不然你老丈人可是会翻脸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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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51: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的宴会上就有了唱诗作对的环节。宴会开始,秦穆公首先唱了一首《采菽》曲:

采菽采菽,筐之莒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
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
觱沸槛泉,言采其芹。君子来朝,言观其旂。
其旂淠淠,鸾声嘒嘒。载骖载驷,君子所届。
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纾,天子所予。
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之。
维柞之枝,其叶蓬蓬。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
乐只君子,万福攸同。平平左右,亦是率从。
汎汎杨舟,绋纚维之。乐只君子,天子葵之。
乐只君子,福禄膍之。优哉游哉,亦是戾矣。


这首诗本来是王室公卿对于诸侯朝见天子时盛况的描写,表达了诗人对来朝诸侯的赞颂和仰慕之情。秦穆公自比王室公卿,而把重耳比作朝见天子的诸侯,其中用意不言自明。赵衰在一旁和道:“秦君以天子之命服命重耳,重耳岂能苟安怠慢,哪里敢不下堂拜谢呢?”重耳依命下堂拜谢,秦穆公也降阶与重耳对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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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51: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人对拜之后,返回坐席,赵衰让重耳唱一曲《黍苗》来回应:

芃芃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
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
我徒我御,我师我旅。我行既集,盖云归处。
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
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则宁。


这是一首底层的徒役赞颂召公营建谢邑、安定王室的诗歌,在如今的场合则是来颂扬秦穆公平定西戎、辅佐王室的功劳,很有拍马屁的味道。同时,其中的第一句“芃芃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则是借召伯劳师的故事,表达了对秦穆公帮助自己归国的殷切期盼。

重耳唱完之后,赵衰和道:“重耳对秦君的仰望之情,就犹如是久旱的禾苗盼望甘霖一般。若是托贵国的福,让重耳这颗小禾苗长成丰收的嘉谷,进入了宗庙,必当感激不尽!秦君能够继承先祖的遗志东渡黄河,振兴王室的荣耀,也是重耳所热切期望的!”

简单地概括了《黍苗》这首诗歌中隐含的意思之后,赵衰进一步说:“重耳能够受秦君恩赐,享有封国成为晋民之主,一定会对秦君您言听计从。只要秦君能够放心地任用重耳,四方诸侯还有谁敢不听从您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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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52:20 | 显示全部楼层
赵衰把扶植重耳归国的事上升到了王道霸业的高度,让秦穆公不由得骄傲了起来。但他还是很谦虚地推辞说:“这是天命要授予公子君位,寡人不敢专天之功。”于是又唱了一首《鸠飞》。这首诗取自《小宛》之首章:

宛彼鸣鸠,翰飞戾天。
我心忧伤,念昔先人。
明发不寐,有怀二人。


以怀述祖先、思念父母之意,表达了自己对晋国内乱兄弟相残的旧事,以及重耳流亡多年的经历的深切关怀。与此同时,诗的后文中还有“螟蛉有子,蜾蠃负之”的句子,作为往日的姐夫,今日的岳父,同时也是伯舅之国的君主,愿意像蜾蠃一样照顾重耳和他的国家。

重耳唱了一曲《沔水》作为回应,诗曰: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
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沔彼流水,其流汤汤。鴥彼飞隼,载飞载扬。
念彼不迹,载起载行。心之忧矣,不可弭忘。
鴥彼飞隼,率彼中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
我友敬矣,谗言其兴。


这首诗据说是作于平王东迁之后,诗人看到天下祸乱不息、豺狼当道,心中忧虑,故愤而为此诗。重耳借诗之意境,表达了对乱世之中礼崩乐坏、危机四伏的担忧,其中的愁苦郁积胸臆、无人诉说,因此愿意与秦穆公一道,或者说是愿意辅助秦穆公一起扫荡天下,还万世太平。诗的首句“沔彼流水,朝宗于海”,则是再次强调了将来会服事秦穆公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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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5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秦穆公一听,你我志趣相同,那还有什么说的,于是唱了一首《六月》: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
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既成我服。
我服既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
四牡修广,其大有颙。薄伐玁狁,以奏肤公。
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
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
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久。
饮御诸友,炰鳖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这首诗讲述的是周宣王征伐猃狁的事迹,正在农忙时节,贵族们整顿好军马随时准备出击讨伐戎狄,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战,终于战胜戎狄最后凯旋。秦穆公所要表达的意思是,天下纷乱不可怕,我已经整顿好军马,随时准备送你回国,这次的行动也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我带着你,你带着钱,我们一起去装逼——一起辅助王室,安定天下吧!

赵衰听到这首诗,知道终于落定了,于是便在一旁和道:“重耳拜谢恩赐!”重耳一听愣了,怎么又拜?可他也不敢含糊,赶忙退到阶下,拜,叩头,秦穆公走下一级台阶辞谢。赵衰最后赞道:“秦君用辅助天子匡正诸侯之事命令重耳,重耳岂敢不拜?”这场宴会就这样在重耳和秦穆公互相行礼的热烈气氛中宣告圆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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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53:22 | 显示全部楼层
A5-4-3 终成夙愿

尽管秦穆公已经做出了决定,可他对于秦晋两国关系未来的走向依旧心怀忐忑,怎奈终究没有别的选择。看着重耳做事恭恭敬敬,也算是知诗达礼,秦穆公总在心里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就这么定了吧,他应该不至于像夷吾那般无赖吧!

到了预先商定的日期,秦穆公整顿大军,护送着重耳直抵王城,进据黄河西岸。《左传》《国语》等史料记载此事时,在具体时间上有诸多混乱之初:秦穆公护送重耳回国的时间,《晋语》记载的是十二月,《左传》则言明为次年正月至二月。前文晋惠公去世的时间也有类同,《左传》记载的时间为九月,《国语》为十月,而《春秋》则记在了次年的冬天。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混乱,主要原因是各国采用的历法有所不同。本书首章曾简要介绍过:晋国“启以夏政、疆以戎索”,故而采用夏历,以寅月为正月,与现代农历的正月基本相同;鲁、宋等国“启以商政”,采用商历又或称殷历,在夏历的基础上提前一个月,以丑月,也就是现代的腊月为正月;周朝以及其他诸侯采用周历,又在商朝历法基础上提前一个月,以子月,也就是现代农历的十一月为正月。

《左传》《国语》采前人口传心授,因讲述者不同,所采用的历法也便不同,因此才时而采用夏历,时而又采用周历,以致纪事的时间出现混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依照二者差异来看,《左传》采用的显然是周历,而《国语》则采用夏历,也就是说,秦穆公护送重耳归国的时间,依照夏历应为十一月末至十二月初,依照周历则是正月末至二月初。

涉及惠公之卒月,《左传》采周历为当年九月,换算为夏历则是七月,但《国语》却将其记为十月。依照怀公即位后曾限期召回从亡者的举动来看,《国语》的记载恐怕很难取信。至于《春秋》将惠公去世之事记于次年冬天,据推测应是错简所致。因此,晋惠公去世的准确时间应当是周历的九月,也即夏历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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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53:53 | 显示全部楼层
言归正传。

夏历十一月末,秦穆公率军保护重耳驻军王城。在将要渡过黄河时,这群离家流亡十九年的游子,望着河上忙碌的渡船和对岸熟悉的土地,不由得热泪盈眶:那个让他们心心念念盼望了十九年的光辉时刻,终于到了!他们为能够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而欣喜若狂,为坚守多年的梦想终于实现而涕泪沾巾,也为将要享受的荣华富贵和高官厚禄而心生忐忑。

眼看着那个镜花水月的目标就在眼前,所有人都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这其中最耐不住性子的便是重耳的舅舅狐偃。正当众人涕泪交加之时,狐偃却不合时宜地拿着一块祭祀用的玉璧交给重耳,说:“臣跟随国君舟车劳顿、巡游天下,所犯下的过错实在太多了。这些罪过我狐偃心知肚明,国君又岂能不知?臣不想因此而死,请国君允许臣离开吧!”

重耳听了之后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劝慰道:“我定能与舅舅同心同德,就让河神作为见证。”随后把玉璧投入河中献祭给河神,以明心迹。

当重耳抵达秦国的消息传回晋国,国内贵族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比如专职占卜记史的董因便一早来到黄河岸边相迎。重耳渡过黄河之后,秦国大军包围令狐,入桑泉、攻臼衰,三城将士都未作抵抗,直接举了白旗。晋怀公惊慌失措,紧急调派狐毛和先轸驻军庐柳御敌。但他或许早已忘了,狐毛是狐偃的哥哥,两个人本来就穿着同一条裤子,而他们的父亲早先刚刚因不肯征召狐偃回国而被杀,在如此紧要关头,狐毛又岂肯全力御敌?

比较难缠的是先轸。依照后来的表现,先轸对秦国似乎总是苦大仇深,抵抗秦国入侵的态度也相当坚决。尽管局势摆在面前,人心风向摆在这里,他还是对秦军深入晋国感到不满。为了说服先轸,秦穆公派公子絷前往庐柳,与其举行会谈并晓以利害。经过公子絷以及狐毛的一番苦劝,先轸与秦军交换了一些条件,这才同意对方进据郇地与己方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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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2-15 12:54:14 | 显示全部楼层
夏历腊月十一日,狐偃携部分秦国大夫前往郇地,与先轸、狐毛、以及其他晋国大夫盟誓,宣布效忠重耳。十二日,重耳也抵达郇地,接管了前来抵御的晋国军队。大概是公子絷与先轸有言在先,秦军推进的步伐也到此为止,两天之后,秦穆公如约启程回国,之后所有的事务就都是晋国内部处理了。十二月十六日,重耳带领军队进入曲沃。

在秦穆公护送重耳回国的同时,周朝也派出了太宰文公和内史兴前往晋国,代表王室对文公予以册命。重耳派上大夫到边境迎接周朝使团,自己也亲自到郊外慰劳天使,并将其安置在宗庙住宿,用九牢也即上公之礼招待他们。

一切工作安排妥当,人们便开始为就职典礼做准备。十二月十七日,武公的宗庙里一片肃穆庄重的气氛,正中摆放着晋献公的神主牌位,所有的大夫都站立两侧,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庄严时刻。随着内史兴的一声呼号,周朝太宰代表天子亲自主持即位典礼,为重耳加冕。按照不成文的约定,重耳免不了要三辞君位,臣子们也都再三相劝。在众人一致的推戴之下,他才勉为其难地接受君位,并涕泪交加地发布了即位诏命,正式成为晋国的君主。

从这一刻开始,让晋国走上辉煌巅峰的晋文公时代,终于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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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5 18:41:5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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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6 08:27:2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比如,历史并未记载楚成王不杀重耳的原因,但楼主却分析出了三个原因,很合理,让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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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16 08:34:3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整篇读下来,类似这样的分析很多,都很有道理,很有意思!看历史,就该这样看,因为真实的历史记载就那么几句话,得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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