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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气质先生FeiYang 于 2020-4-28 22:13 编辑
是细说而不是戏说,想听戏说,两个字:滚球!
中国文化史上有两次伟大的相遇,第一次是孔子见老子,第二次是李白会杜甫,他们的相遇被闻一多称之为“太阳与月亮的相逢”。这两次伟大的相遇都发生在洛阳,在这里要小声喊一句:牛逼。
我对孔子无力评价,一般的评价说他是伟大的教育家和思想家,我觉得很笼统很无力很苍白。因为他的学说深刻的影响着人们的思想行为,从帝王到平民,无论做事还是做人,都被他的学说规范和笼罩。因他的学说,甚至还形成了一个东亚儒教文化圈---我不信有人比他牛逼。当然很多人也因此反感孔子,说被他的学说笼罩的太深太狠,说句话放个屁都不畅快,社会无力挣扎摆脱,封建的黑夜才那么漫长。但是,再烦你也摆脱不了他老人家,除非自杀。
老子即道家创始人李耳,字伯阳,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东)厉乡曲仁里人,时任周王朝“守藏室之史”,大约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图书馆长,有《道德经》五千言传世。此人因生下来带着白眉毛,被称为“老子”,也是个千古奇人。
中国传统士人之三不朽者 —— 立德、立功、立言。两人有没有立功不好说,但立德立言是肯定的。儒释道曾长期作为中国官方意识形态存在,并居于主流思想体系地位,不是吹的。因而他们的不朽是当仁不让。
那么两人真的见过面?这事儿必须弄清楚,不能乌龙。
《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家语》、《庄子》、《吕氏春秋》等史籍都记载了这件事,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三要素俱全,应该不假。如果有疑问,可以翻书;如果对权威的中国史籍有疑问,娘那叉,那就别姓中国姓。说的是东周敬王二年(前518年),孔子获得鲁昭公的准许和一车二马的支持,偕南宫敬叔俱由鲁(山东曲阜)适周(洛阳),问礼与老子,学乐与苌弘(刘国人,周大夫。偃师有刘国故城)。并历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则,案庙朝之度。终而叹曰:吾至文化及礼乐制度之中心。孔子在见过老子之后,对弟子们发出了这样一句感慨:“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这件事儿在中国文化史、思想史上都是划时代的一件事,可谓太阳与月亮的相逢,日月同辉,值得纪念。洛阳作为见证地,也应该留一点痕迹,让人发发思古之幽情。别说,还真有,在洛阳老城东关大街东头路侧,有一座碑楼,正中书“孔子入周问礼乐至此”九字,为清代雍正五年(1727年)河南府尹张汉书丹、洛阳县令郭朝鼎刻立--这就是著名的孔子入周问礼碑。
这儿就是孔子老子当年见面的地方?那倒未必。时过境迁2000多年,洛阳城也沿着洛河迁移几次,他们会面的具体地方只有天晓得。这儿立碑的原因是:这儿曾是洛阳县的县文庙。县文庙不知何时被毁,只有这通碑还在;洛阳老城还保存完好的另一座文庙,是河南府(府治洛阳)的府文庙。府和县各有各的文庙,不能混淆。
文庙制度曾经是我们长期以来教育体制中的核心机构,ZY有太学国庙,地方有府文庙和县文庙,鼎盛时全国有文庙1600多座。ZY官学之内建置孔庙(文庙,下同),始于北魏孝文帝之际;地方官学之内建置孔庙,始于北齐文宣帝时代。但是从ZY到地方官学确实普建孔庙,则要到唐太宗以后。唐代以降,从ZY到地方各级**一般都要建一座文庙。文庙不但成为学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且是学校的中心地;释奠之礼在文庙举行,是属于中祀的国家大典;教师的地位,透过文庙制而神圣化;教育理想也透过文庙制而具体化。这种教育体制还影响到朝鲜半岛、越南和东南亚。
这块碑我十来岁时就很熟悉,并非我喜欢觅古怀旧,是这座碑的斜对面有个瀍河影院,每年都会到这里看几次电影,那是温格时期,在影院看电影是一种轻奢的行为,很郑重,一般都要提前赶到,等待的煎熬,会让人不由自主走到非常显眼的问礼碑前,或上下匆匆打量一番,或坐到赑屃头上休憩一刻。至于孔子入周问了什么礼,见了什么人,根本没多想,小孩子嘛,懂个球。大约是1974年,全国上下开展了批林批孔运动,我已是中学生,才第一次真正正眼注视这块碑。原因是我的毛笔字还算不错,学校的大批判专栏有很多文章是我抄写的;学校的一些大标语也是老师点名让我刷写;甚至新建了一个厕所,男、女二字也让我写。当然,收获了很多赞誉,这让我忽然对书法有了一点兴趣,一次看电影时,就很有目的性的走到问礼碑前,这次是很认真看的,觉得书法写得好。当然,在这次运动中,问礼碑也有了一点变化,就是边上立了一个大批判专栏,专栏上面是一组丑化孔子的漫画。我对这组漫画兴趣并不大,自己虽然抄写过批孔文章,但对为何批孔始终不理解,孔夫子离得太远,恨不起来。
我真正对孔子入周问礼碑有思索是在大学毕业后。这个时候已是八十年代初,都在反思温格,我也逐渐有了社会阅历和一定的学术见解。孔子老子相逢,这么大的事件,为何到了清代才立碑?之前有其他痕迹吗?这是一个谜。
其实早就有痕迹了,而且是很重要的痕迹,那就是汉代也有一通孔子入周问礼碑!这通碑命运坎坷,颇具传奇色彩。
这通碑为汉桓帝永寿三年(公元157年)立,1933年出土于洛阳金村一带。那是一个混乱的年代,金村大墓就是此时被盗,国宝当垃圾,好在还有一些可敬的文化人,把此碑及时著录了。这本书就是刘承干《希古楼金石萃编》。刘承干(1881年—1963年),字贞一,晚年自称嘉业老人。浙江省吴兴县(今湖州市)南浔镇人,近代著名的藏书家与刻书家。其人一生痴心藏书,醉心刻书,用心护书。他倾巨资藏书、刻书、聚书60万卷、20万册,并精心设计建造“嘉业堂藏书楼”用以庋藏,被人视为傻批(鲁迅先生喻其为“傻公子”)。另外一个叫柯昌泗的,也在他的《语石异同评》对这通碑作了点评,他以为碑阴系祭祀时肆礼诸人,为汉碑阴首创。
奇怪的是,此石出土不久,又莫名失踪,让人痛心疾首。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1984年10月洛阳王城公园搞建设,老天开眼,这通碑赫然又出现了!这次人们再也不会让它不翼而飞,就把它珍藏到洛阳古代艺术馆(附设在关林庙),后移交洛阳博物馆。原碑为圭首长方形,中有碑穿。现仅残留右部,碑穿亦残半。残高0.59米,残宽0.335米,厚0.21米。碑阳存隶书十二行,行最多十四字,计一百一十八字,系修孔庙文:
永寿三年,岁在丁酉。季春之月,□日□□。承抚废施,石碑破缺,礼器菹败,兴造□□。咨叹先圣,五帝三皇。老子名聃,前世□□。孔氏师之,受业道元。素王孔圣,阙字□□(仲尼)。制作春秋,序万世机。雍雍济济,育□□□。眇选童生,七十二人。颜渊好学,□□□□。行配日月,德弥元原。曾参至孝,□□□□。虞舜行孝,尧以位□。仲尼演□,□□□□。修德立义,百行之端。崇□□□,□□□□。
颂曰:
□隍明君,兴□......□□□近,□......
碑文述说的立碑原因是“承抚废施,石碑破缺,礼器菹败,兴造□□”,之后说老、孔两人相逢“老子名聃,前世□□。孔氏师之,受业道元。”并夸奖孔子“眇选童生,七十二人。”
碑阴题名九行,行十一字,共十五人:
腾宾侯万字伯夏、殿下宾杨□字子林、执鹿孟虎字伯台、司射陈淮字仲安、射先费禄字升迁、射先王万字叔举、射先张强字君景、射先邵云字甫成、□(执)鼓李遂字伯光
......□瑟......执磬童......执祖童......执祖童......执祖童......执祖童......
在汉代,皇家的太学、辟雍在洛阳城南宣阳门外,而这块碑是在城北出土,说明孔庙在当时与太学、辟雍是分离的,与北魏以后的国子监立孔庙不一样,这个时候的孔庙更具祭祀教化功能,而不具狭义的教育功能。金村在皇宫的后面,紧挨皇宫,在这里建立孔庙,不排除皇家便于祭祀的考虑。这是对孔子极大的尊重,孔庙里还把孔子入周问礼的事迹刻之于石,说明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通碑我个人认为从史料角度、孔庙沿革角度、书法角度,都具有重要价值,鉴于汉碑的稀缺性,这是一件国宝性质的珍贵文物,不次于西晋辟雍碑的价值。博物馆应该开辟一个位置,让他与观众见面,而不应该让他躺在库房睡觉,那是暴殄天物。
我希望这块残碑成为网红。网红不应该只卖脸蛋,也得卖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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