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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4 01: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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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馬暢先生 于 2019-6-4 08:34 编辑
三满意食堂
在二十多岁之前,我并未如前几年那样因公频繁地去往青山,那些按数字排列的街道名称和当地居民口中“独有”的地理称呼至今仍让我茫然。可青山对我来说,到底是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每逢春节,父母都会带我坐上很长时间的公交车,到青山的大伯家拜年。大伯在武钢和青山工作生活了大半辈子,挪了几次窝最后在八大家安定了下来。大概是九十年代,大伯跟伯妈的同事合伙,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开了间游戏室,各人下班不忙的时候就去照管店子。在我学生时代,父母管得严,主要是考虑学习分了神散了心,其次也担心伤眼睛。因此,借过年去大伯家拜年的机会,到游戏室里和哥哥们娱乐一番,是我对于青山最深刻的印象
青山城区街道的构成,大多来源于临江大道、和平大道和友谊大道这三条贯穿武昌到青山的主城区干道,及其衍生出的各类带有时代意义和地域象征的道路。例如垂直于和平大道的呈平行分布的建设一路到建设十一路,又如在八大家转盘处发生的工业路和冶金大道,无一不具有工业生产的色彩,具有浓烈的时代印记。而作为“共和国长子”的东北重工业基地在武钢建设生产初期来汉驰援,带来了大量人才、技术、设备。在青山有如旅大街、辽宁街、抚顺街、本溪街、吉林街,其含义不言而喻;至于像随州街、黄州街、鄂州街是否为省内来汉援建人员聚居地,就不得而知了。大伯介绍说,他在武钢接触到的同年龄段省内外地职工为鄂东地区如黄石鄂州黄冈的居多,往上一辈数倒有个把东北来的,再往下数,则有不少来自江汉仙沔及荆州地区,多为子弟顶职
青山城区的大致范围为现二环线至三环线这段区域,与洪山区以三干道为界,但相信不少人潜意识里仍习惯以东湖为青山和洪山的“界湖”。青山之名最早或成于今天兴洲大桥以东一处名为“青山”的高地,而青山镇、青山矶、青山港概系于此。在那座“青山”附近,有张之洞主政湖广时修筑的一门百年老闸“武丰闸”,闸口打通长江到予沉湖后,辟出水道,沿西南方向一分为二下行穿过青山公园,其中一条即为青山港,红钢城沿港路即得名于此。青山港全长近五公里,继而分道为“东湖港”和“沙湖港”,并与两湖联通。武丰闸寓意“五谷丰登”,改“五”作“武”指代武昌。此闸竣工后,武北部分滩涂逐渐成为良田。武丰闸后来的经历类似于巡司河和武泰闸,都是在城市建设中水文条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不过,前几年经青山区规划建设,在此地挖除淤泥污物,修复水生态环境,在武丰闸遗址上建起的湿地公园则又是一番新景象
大伯生于建国后不久,从四十五中毕业后就读于武汉机械工业学校即现船舶学校,动乱前夕学成,被分配至武钢,工作三年即赴四川支援攀钢建设,又三年后回汉。他大约是在零八年前后正式退休,被单位返聘后干了一年半载终于歇了下来专心带孙子
作为家中长兄的大伯身材虽不魁梧,模样却是周正。小时候看94版《三国演义》,见着皇叔出场,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大伯。大伯虽不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却有着谦和的气质,这或许跟他童年跟着爷爷及其它长辈做学徒,研习木工雕刻手艺有关。父母结婚时家中不算宽裕,梳妆台、衣柜、电视柜以及桌椅俱是由大伯打制而成。而早年间爷爷们做账的印章也是由他篆刻,这些物件至今仍留存着。父亲谈起大伯手艺时,总会露出崇敬的神情,小时候的我并不能懂,但今日看起那一件件家什,倒也明白父亲的溢美之词绝非夸浮。诚然,受制于时下优良物料的匮乏,以及高水平指导和系统化学习的缺失,大伯的作品可能谈不上什么艺术工艺水准,但起码是保证了成品的严正和规整
大伯妈曾在一冶某厂部财务室工作。一冶即中国一冶,是武钢的总承包方和主要建设者,参与了武钢各个时期的工程建设,在当时具有很高的工建能力,江汉桥的主要施工方即为中国一冶。所以就有了“武钢兴则一冶兴”的说法。和武钢一样,一冶在青山也组织起了属于自己的“小社会”,现在的普仁医院即为原来的一冶职工医院。位于八大家处的一冶办公楼,造型独特,在旧城改造中被保留了下来
大伯从攀枝花回来后即与大伯妈成婚,不久后便有了我哥,因分到住房搬至红钢城,一家三口在武昌老屋里呆的时间不长。起先同他人共住一套房,即“团结户”。过不到五年,想办法托人在八大家找了间独门独户的“穿堂房”。八大家的来历一般指向明末清初,以曾姓、吴姓、胡姓为主要姓氏的八户农家,他们多是由江西、安徽和黄孝地区迁至此地。上世纪中叶新中国规划将武钢定址青山,“八大家”遂出让祖地以支援国家建设
大伯一家子便如此在青山安顿了下来,和他父亲一样,我哥也是个踏实沉稳的人,理工大毕业后的他在某重工集团工作近二十年,也算是技术骨干了。几年前,青山旧城改造,八大家的老楼老房子拆掉,建起了如今的红坊里。大伯没有选择留下,而是自己做主,在晒湖附近新买了一套二手房,小两层的电梯三居室面积还挺大。一来离儿子媳妇近,接送孙儿上下学省事,二来回解放路回司门口更为方便,时不时过来看看,正道是落叶了归根。去年底,我陪父亲去起义门买牛羊肉时,父亲同我讲,退休后的大伯和大伯妈不时还约着去他们那儿的麻将室来几圈,一边码牌一边讨论着明伦街上什么时候去有湖里新捞起的带泥粉藕,以及武泰闸市场里哪家店能买到物美价廉的鲜活鱼生
退休后的大伯貌似与青山“一刀两断”了,可在我心里,却永远记得童年在青山的美好回忆——去大伯家拜年是所有男孩子过年里头最快活的事。一听说要去大伯家,我醒得比春节里街上卖“嘀咚”和捏面人的货郎还要早。穿衣洗漱完便催促着父母快些出发。去往青山的路途拥挤而又漫长,可我却丝毫不觉得辛苦——我们从武汉各处奔赴青山
进门惯常是节日里的礼貌客气,恭祝新年拿红包。午饭前,总是有个把能干的妈妈们到厨房里帮大伯妈,剩下的则在不大的客厅里磕着瓜子谈着家长里短,我们小辈则是剥着酒心巧克力和大白兔拿着遥控调电视找动画片,可惜的是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春节晚会。中饭照例有好吃的油炸牛奶和羊肉串,然而虚伪的我总是假装矜持,好让坐在一旁的长辈多夹几个到我碗里,而那些不顾吃相的鲁莽的孩子则会被自己的父母数落一番。还来不及等桌子收拾干净,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大伯,大伯自然是心领神会,眉目间的神情仿佛是得了诸葛孔明的玄德公一般,在亲戚的客气话里领着三四个小娃娃出门
推开旧了的军绿色的厚重门帘进游戏室后,大伯和熟人打了招呼,递上几支烟,拉开柜台的抽屉,抓起一把代币放我们手上。我们像拿了令牌的将军一样神气,又像得了食粮的猕猴一样各自散开,大伯也不回家摸牌,就总是守在门口,怕我们乱跑生事,到了饭点再挨个叫唤。走出游戏室,天色已暗了下来,我在冬日的寒风中喘出阵阵白汽,小脸蛋还是通红,过年前新买的衣服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我和哥哥们被大伯领着,走过一个个方正的街口,走过一排排相似的宿舍楼,外墙好似都是清水红砖,门廊又似公园一般。饭后,我们在楼下堆起雪人,从大伯手里接过鞭炮,他燃起火,点上烟给我们作火引,新一年的冬夜在烟火的声响中慢慢结束
关于游戏室的具体位置我已记不得了,那段回忆早被青山那整齐划一的街道房屋给冲淡了。向大伯问起此事,年已七旬的他也有些遗忘。直到讲起武钢和三满意,他的神色又飞扬起来。在红钢城住“团结户”的日子,搬去八大家二次“乔迁”的经历,仿佛是又回到了昨天
老照片取自《武钢志》,新照片拍摄于前天,外部装潢变化很大,但整体格局好像未有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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